集百科

藏山野脆嫩清味的木耳

时间:2025-04-16 15:11:00

春日的清晨,母亲提着竹篮立于阶上,对我笑道:“去后山转转?”我晓得,这是要去寻木耳了。

  后山的松林已褪去冬日的沉郁,枝丫间漏下细碎的天光。脚下的腐叶十分绵软,每一步都似踏在陈年宣纸上。母亲俯身拨开一片湿漉漉的松针,低呼道“:快看!”但见朽木断面上,几簇黑玉雕成的耳轮正静静舒展。晨露缀于褶皱里,如星星般闪亮。

  山木耳生得极慢,要等春风将松脂吹化,腐木吸饱了雨露,才肯将暗褐色的菌丝织成绸缎。最好看的是刚冒头的嫩耳,边缘还蜷着淡黄的绒毛。母亲总说,采木耳要取肥厚的,薄片的嫩耳要留下,叫它们继续生长。她用食指轻轻一挑,木耳便完整地离了朽木。

  竹篮渐沉时,日头已过中天。我们坐在溪边歇脚,母亲将新采的木耳铺在青石上,黑褐的菌伞层层叠叠,仿佛石头上开出的墨菊。溪水清冷,掬一捧将木耳浸入其中,静观那些蜷缩的精灵缓缓舒展,褶皱里漾出水纹。山风掠过,送来松脂与腐木特有的沉香,混着湿润的苔藓气,直往人肺腑里钻。

  归家路上遇见邻家阿婆,竹筐里盛着新掐的野菜。“拿些去做木耳炒鸡蛋吧。”母亲笑着往阿婆筐里放了两朵肥厚的木耳。阿婆也不推辞,顺手分了半把紫红的野苋菜塞过来。山居人家的情意,总在时蔬野菌间流转。

  晚炊时分,母亲在灶间忙碌。“早年你外公教过个诀窍,泡木耳时要兑些淘米水,吃着才糯。”母亲说着,往陶盆里舀了半瓢淘米水,木耳在其中愈发润泽。泡发的木耳褪去山野气,变得肥厚透亮,像浸了油的乌绫。烧热铁锅,菜籽油嗞嗞作响,金黄的蛋液裹着木耳滑入锅中。霎时腾起的热气里,蛋香混着菌鲜,还有一缕若有似无的松木清气。我蹲在灶下添柴,看母亲的锅铲轻轻翻动,黑玉似的木耳在金黄的蛋絮间时隐时现,倒像是藏身春山云海里的峰峦。

  暮色漫进窗棂,窗外的山影渐次模糊。灶台上的碗里,木耳炒鸡蛋泛着油润的光。夹一筷送入口中,木耳脆嫩弹牙,褶皱里锁住的不仅是山泉的甘洌,更是松风日影的清味。

  (孙昊雄)

最新推荐